“赣州府的匪患,老实说和我们红营关系不小,当年红营刚刚发展至吉安地区之时,治下控制力还相对薄弱,又面临清军的滋扰袭击,有清军骑兵甚至都渗入永宁县腹地搞破坏,为了维护根据地的稳定,所以我们主动把战线往外推,把根据地周边都打成一锅粥,让周边的清廷统治失序。”
“但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,清廷统治失序,我们又是打完就走,当地的秩序,自然就掌握在官绅、会道门、山匪盗贼这些地方势力手里……”侯俊铖轻轻一叹,任何政策从来都是有好有害的,大多数时候,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:“赣州府的问题尤为严重,一方面赣州府山地多,自古以来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就多,山贼盗匪盘踞各个山头,在我们打乱赣州府的秩序之前,就已经让当地官府极为头疼了。”
“另一方面,赣州府不像赣北、赣东一样长期作为我军、清军和之前吴军、耿军在江西的主战场、战事频繁、重兵云集,局势相对稳定,官府兵马也相对薄弱,之前姚启圣在赣州府兴办团练,兵力都集中在各个封锁线和交通要道上,后来吴军入赣州府,主要也是占据各个关键城池,用以屏障广东。”
“他们对于赣州府的广大地区控制是比较薄弱的,所以更加依赖于和当地地方势力的合作,这是我们之前在赣州府渗透、闹红之时的有利条件,可如今赣州府落入我军掌中,这有利的条件,也变成了我们手里的暗雷。”
“也正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因素,赣州府的匪患呈现出和其他地区完全不一样的模式,其他地方的山匪土寇,根本上来说就是一个个盗匪团伙,他们主要活动就是盗窃抢劫,仅有的管理也不过是管理如何分赃而已,他们是社会的破坏者和寄生者,消灭掉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。”
“但赣州府的匪患却不一样,那些占山为王的山大王,许多都是当地的地头蛇,甚至是有举人、秀才功名的官绅,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和统治的村寨百姓,宽泛来说,他们更像是一个个小的割据势力。”
“这些山匪土寇,不仅会组织治下百姓游猎耕种,进行一些手工生产、开矿伐木什么的,还承担了当地的交通运输和一些治安管理活动,在他们控制区附近的城池之中,也划分了势力范围进行基层管辖,他们的钱粮来源也并不怎么依靠抢劫盗窃,大多数都是来自于‘征税纳粮’。”
“这些山匪土寇互相之间会因为争夺地盘和势力而攻杀吞并,但也会有攻守联盟,形成一片区域之内的相对稳定的局势,无论是满清还是吴军,想要在赣州府征粮征税都得跟他们进行合作,需要他们的协助才能进行统治,而当地的基层官府,已经基本处于失能的状态,被他们所替代。”
“这些山匪土寇的势力,大多都建立在武力胁迫之上,用强者为王的方式夺取政权,然后再以各种宗族、血脉、迷信等方式愚惑治下百姓和手下匪众,以此建立相对稳定的秩序。”
“普通百姓想要在这样的秩序下生存,要么就是做佃农工夫,给那些地方势力卖血卖汗,要么就投奔各处山头落草为寇,抢劫或押运货物、管理集市,也就是说,赣州府地区大部分的百姓,要么自己从匪,要么就是和匪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