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风拂面,吹干了宋远山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。
五年时光,两千个日日夜夜,他从被俘虏到北庭为奴,再到成为福王幕僚卧底,九死一生,如今站在回乡的渡口,一切恍若隔世。
“到广安府了。”舒长钰从舱内转出,黑衣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他今日未束发冠,鸦青长发用根红绸带松松系着,倒显出几分少年气。
宋远山转头看向这个年轻人。
半月相处,他已见识过这位舒公子的手段,行事果决狠辣,却又处处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他实在想不明白,自己与这位公子之间究竟有何渊源,能让对方如此费心费力地营救自己。
他也不是没有试探过,但舒长钰总是避而不答,只说是受人之托。
渡船靠岸,广安府码头比宋远山记忆中繁华许多,往来商船络绎不绝,搬运工吆喝着号子,将货物一箱箱卸下。
“宋先生,请。”暗五恭敬地引路。
宋远山随二人下了船,踏上广安府的土地,有种魂魄归窍的踏实感。
耳畔是熟悉的乡音,鼻尖是熟悉的烟火气,就连脚下青石板的触感都让他眼眶发热。
就在这时,一面容普通的青年迎了上来,朝舒长钰行了一礼:“主子。”
“带路。”舒长钰淡淡道。
“是。”
“我们这是要去哪儿?”宋远山忍不住开口。
那青年温声道:“前不久,公子便在城里置办了宅子,咱们先去那儿落脚。”
公子?
宋远山一时没能反应过来,青年口中的“公子”指的是谁,只当说的是舒长钰。
舒长钰却道:“是宋芫在广安府购置的宅院。”
“这家布庄也是他的产业。”舒长钰微抬下巴,看向街边一家挂着“织云坊”的店铺。
顺着舒长钰所指的方向,宋远山望去,只见不远处是一家颇为气派的布庄,店门口人来人往,生意十分红火。
宋远山听到“宋芫”二字,脚步猛地一顿,先前他已从林逸风口中知晓家中孩子这几年的些许状况,也得知那不肖子大树改名为“宋芫”。
但宋远山却是半信半疑,他太了解自家那个混小子了?
总是偷鸡摸狗、惹是生非,怎么想也想不到他能有如今这番出息。
当时他只以为林逸风哄他开心,故意夸大其词。
可此时事实摆在眼前。
宋远山满心都是难以置信。
“这当真是我家那小混蛋开的铺子?”
“自然是真的。”青年,也就是十一回道,“公子不仅在府城开了布庄,还有粮铺、药铺,甚至还筹备了纺织作坊,在云山县也有不少产业。”
宋远山一边听着十一的介绍,一边打量着街道两旁的繁华景象,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。
他想起多年前,那个总是被他追着打的不肖子,如今已能撑起一个家,还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。
他感到震撼,又有些欣慰,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陌生感。
舒长钰走在前面,背影挺拔如松,红绸发带随风轻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