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寇爷爷,我跟你说,今日你可有福气了,今日竟然是老太太亲自下厨!”尉迟常兴奋的说道,“之前,魏尚吃过一次,便激动地拜老太太做干娘呢。”
“别看您之前经常在宫中办差,少不了圣人的赏赐,也未必吃过李家的饭菜,快尝尝。”
尉迟常很是自来熟地将魏尚来到七里堡,跟李家结缘,并且成为一家人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寇相呵呵的说道,“魏家的事情我知道,魏家那个被赶出局的小子,现在在长安混的可是风生水起,无数高门大户想要求见他一面呢。”
李平安好奇地问道,“这家伙在长安那么抢手么?他还跟我天天说,那些世家打压他,让他的日子难过。”
寇相摆摆手说道,“想要求见他,从他手里获取好处,跟打压他并不冲突!这些世家见不得有人拿出好东西来,跟他们抢夺手里的利益,但不代表他们傻。”
“其中不少人也是愿意主动跟你们合作,积极拥抱新事物的。”
“不过匪夷所思的是,我听说,在大康僧人跟你们合作得很愉快,你们用你们的新技术,在僧人手里赚走了不少钱。”
李平安哈哈笑道,“是啊,当初也是无意之举,谁曾想到,僧人口袋里有那么多钱呢?”
寇相点点头道,“僧人之前有钱,但不敢过于张扬,可自从在你们这里花了钱,买了商品,又大肆放印子钱之后,现在朝廷眼红他们财富的人很多。”
“甚至出现了灭佛的传闻。”
“对此圣人也非常意动,这些僧人太有钱了,若是拆了他们的佛寺,第一可以获取大量土地,分配给穷人,第二从他们那里夺来的金银,也能弥补朝廷的亏空。”
一边儿的尉迟常,不满地说道,“咱们这是吃饭,怎么又谈论起国事来了,来,寇爷爷,吃虾!”
尉迟常先夹了一筷子盐焗虾,主动放在寇相面前。
寇相夹起来,放在嘴里。
第一次来李家老宅吃饭,每个人都会感受到莫大的冲击。
有一种简单中不平凡,让人回味无穷的感觉。
再配上些许酒水,一向以冷静着称的寇相,竟然喝醉了。
李平安和尉迟常搀扶着寇相回客房休息,耳边一直回荡着老人疲惫的呢喃,“大康,大康,救救大康。”
对此,李平安和尉迟常都无奈地耸耸肩。
相救大康,谈何容易。
在李平安看来,圣人要想救大康,最简单粗暴的方式,就是直接抢劫一波朝堂上的大臣,然后带着府库里的金银财宝,重新组建军队,造反打天下。
将天下的豪强、世家重新征服一遍。
至于其他的改革也好,与民休息也罢,全都是空谈。
现在的大康,状态太差了,根本就救不活了。
接下来的日子,寇相在李平安和尉迟常的陪伴下,将七里堡转了好几遍,甚至还去了好几趟新城。
诸多作坊也去了好几趟。
“尉迟常,你小子之前一直说七里堡很好,我总是不信的,想着一个读书人建设的村镇,能有多好?现在才知道,这里是桃花源,人间天堂一般的存在!”
“老夫那些身边儿的护卫,都有一些壮着胆子跟我说,不想走了,想留在此处。”
“别说是他们,老夫何尝不想呢?”
寇相走出造纸作坊,感慨地说道,“若是大康处处都能如此,何愁不兴盛?”
在七里堡呆的时间越长,寇相就越是喜欢这里。
首先是饭食,老太太厨艺精湛,李平安又有后世的见识,最近变着花样地给寇相做各种好吃的,让老相爷有了髀肉复生的感觉。
而且这里,没有什么党争,每个人都在努力做自己的事情,整个镇子都洋溢着一种积极进取,欣欣向荣的景象。
这才是寇相最喜欢的点。
“喜欢就多住一些日子么。”
“有我跟平安伺候您,多么的逍遥自在,何必去自寻麻烦!”
尉迟常并不看好攻略南诏,因为剑南道那边儿的环境比岭南道好不了多少,也非常复杂,那边儿世家势力盘根错节,也不是好处置的。
而且南诏国那边儿,跟吐蕃有不少蝇营狗苟的事情。
他很担心寇相一把年纪去了,根本回不来。
即便是侥幸活着回来,以朝堂之上的那帮人的尿性,也不会给寇相什么好下场。
十有八九会给寇相戴帽子,栽赃陷害,最后郁郁而终。
所以他极其不希望寇相去这一趟。
可他知道,寇相攻略南诏,并不是他自己的事,还关乎国运,关乎无数门人子弟的命运。
“我倒是想长住,可责任在身啊,”寇相微微摇头,“时不我待,我必须要走了。”
“你小子也是,耍脾气也没有用,抓紧回前线,那边儿需要你。”
刚才还非常高兴的尉迟常,眼神瞬间暗淡下来。
李平安也沉默了。
在大康,身为忠臣是非常不幸运的。
因为官场奉行的法则是,做的越多,错的越多,不做则不错。
像是寇相这种人,往往要承担更多的风浪,最后即便是赢了,也未必有好下场。
往年,不少功成名就的大臣,被圈进家中,一个小吏登门,都能随便欺辱。
寇相的情况,虽然相对好一些,但是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太多了。
李平安对此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,叹息一声道,“何时出发?”
“就明日吧。”寇相转身看向李平安,“平安,明日我就要走了,咱们爷俩今日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吗?”
最近这段时间,李平安一直没有闲着。
除了各种搞研究,还总是找听风,了解各地的旱情。
同时还不断接见商旅,跟他们打听各地的情况。
得知中原那边儿也是干旱的厉害,李平安立刻通过各种渠道,收购粮食。
尤其是南洋诸国,成为李平安重点搜刮对象。
这一切,寇相都看在眼里。
他知道,李平安这么做,肯定不是为了赚钱,而是真心实意地担心灾荒。
其实寇相也在担心这个问题,所以一直想找李平安谈一谈。
可李平安一直不愿意跟自己深度交谈。
明日自己就要走了,所以寇相觉得自己无论如何,都要找他聊一聊。
李平安也察觉到了寇相的坚持,问道,“您想谈哪方面?”
“还能谈哪方面?”寇相感慨的看着远方的落日,“平安,你觉得咱们朝廷,还有救吗?”
李平安闻言,眉头微微一皱。
这个问题,有些过于严肃且敏感了。
就连老百姓都知道没事别谈国事,他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人,又如何不知道。
而且寇相问得太直接了。
这要是被都水监知道了,上报了朝廷,轻则发配抄家,重则满门抄斩的祸事。
“寇爷爷,我想您自己心里清楚,何必要问我呢?”
“我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看法,这天下早晚是你们年轻人的,而不是我们这些糟老头子的。”寇相诚恳地说道,“这世道,我看不清,那些喜欢钻营的大人物,其实也看不清楚。”